乐贝淘

名家名篇

[投稿者:宁晗蕊 www.lebeitao.com]2020-06-12 15:25:29

现代名家名篇

荷塘月色 朱自清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的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鷁首徐回,兼传羽杯;欋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海上日出》 巴金

在船上,为了看日出,我特地⑴起个大早。那时天还没有亮,周围是很寂静⑵的,只有机器房的声音。

天空变成了浅蓝色,很浅很浅的;转眼间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慢慢儿⑶扩大了它的范围,加强了它的光亮,我知道⑷太阳要从那天际升起来了,便目不转睛地⑸望着那里。

果然过了一会儿⑹,在那里就出现了太阳的一小半(儿),红是红得很,却没有光亮。这太阳像负着什么⑺重担似的⑻,慢慢儿,一步一步地,努力向上面升起来。到了最后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那颜色真红得可爱。一刹那⑼间,这深红的东西⑽,忽然发出夺目的光亮,射得人眼睛⑾发痛,同时附近的云也添了光彩⑿。

有时太阳走入云里,它的光线却仍⒀从云里透射下来,直射到水面上。这时候⒁,人要分辨出何处是水,何处是天,很不容易,因为只能够看见光亮的一片。

有时天边有黑云,而且云片很厚,太阳出来了,人却不能够看见它。然而太阳在黑云里放射出光芒,透过黑云的周围,替黑云镶⒂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儿),到后来才慢慢儿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一片片黑云变成了紫云⒃或红霞。这时候,光亮的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

这不是//很伟大的奇观么?

雪 鲁迅

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蝴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因为不成功,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适明的水晶模样;边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撤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屋上的雪是阜已就有悄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八日。

故都的秋

作者:郁达夫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

江南,秋当然也是有的;但草木雕得慢,空气来得润,天的颜色显得淡,并且又时常多雨而少风;一个人夹在苏州上海杭州,或厦门香港广州的市民中间,浑浑沌沌地过去,只能感到一点点清凉,秋的味,秋的色,秋的意境与姿态,总看不饱,尝不透,赏玩不到十足。秋并不是名花,也并不是美酒,那一种半开,半醉的状态,在领略秋的过程上,是不合适的。

不逢北国之秋,已将近十余年了。在南方每年到了秋天,总要想起陶然亭的芦花,钓鱼台的柳影,西山的虫唱,玉泉的夜月,潭柘寺的钟声。在北平即使不出门去罢,就是在皇城人海之中,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你也能看得到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得到青天下驯鸽的飞声。从槐树叶底,朝东细数着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象喇叭似的牵牛花(朝荣)的蓝朵,自然而然地也能够感觉到十分的秋意。说到了牵牛花,我以为以蓝色或白色者为佳,紫黑色次之,淡红色最下。最好,还要在牵牛花底,教长着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使作陪衬。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象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脚踏上去,声音也没有,气味也没有,只能感出一点点极微细极柔软的触觉。扫街的在树影下一阵扫后,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看起来既觉得细腻,又觉得清闲,潜意识下并且还觉得有点儿落寞,古人所说的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的遥想,大约也就在这些深沈的地方。

秋蝉的衰弱的残声,更是北国的特产;因为北平处处全长着树,屋子又低,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听得见它们的啼唱。在南方是非要上郊外或山上去才听得到的。这秋蝉的嘶叫,在北平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象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

还有秋雨哩,北方的秋雨,也似乎比南方的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更象样。

在灰沈沈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地下起雨来了。一层雨过,云渐渐地卷向了西去,天又青了,太阳又露出脸来了;著着很厚的青布单衣或夹袄曲都市闲人,咬着烟管,在雨后的斜桥影里,上桥头树底下去一立,遇见熟人,便会用了缓慢悠闲的声调,微叹着互答着的说:

“唉,天可真凉了——”(这了字念得很高,拖得很长。)

“可不是么?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北方人念阵字,总老象是层字,平平仄仄起来,这念错的歧韵,倒来得正好。

北方的果树,到秋来,也是一种奇景。第一是枣子树;屋角,墙头,茅房边上,灶房门口,它都会一株株地长大起来。象橄榄又象鸽蛋似的这枣子颗儿,在小椭圆形的细叶中间,显出淡绿微黄的颜色的时候,正是秋的全盛时期;等枣树叶落,枣子红完,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北方便是尘沙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Days。

有些批评家说,中国的文人学士,尤其是诗人,都带着很浓厚的颓废色彩,所以中国的诗文里,颂赞秋的文字特别的多。但外国的诗人,又何尝不然?我虽则外国诗文念得不多,也不想开出账来,做一篇秋的诗歌散文钞,但你若去一翻英德法意等诗人的集子,或各国的诗文的An-thology 来,总能够看到许多关于秋的歌颂与悲啼。各著名的大诗人的长篇田园诗或四季诗里,也总以关于秋的部分。写得最出色而最有味。足见有感觉的动物,有情趣的人类,对于秋,总是一样的能特别引起深沈,幽远,严厉,萧索的感触来的。不单是诗人,就是被关闭在牢狱里的囚犯,到了秋天,我想也一定会感到一种不能自己的深情;秋之于人,何尝有国别,更何尝有人种阶级的区别呢?不过在中国,文字里有一个“秋士”的成语,读本里又有着很普遍的欧阳子的《秋声》与苏东坡的《赤壁赋》等,就觉得中国的文人,与秋的关系特别深了。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南国之秋,当然是也有它的特异的地方的,比如廿四桥的明月,钱塘江的秋潮,普陀山的凉雾,荔枝湾的残荷等等,可是色彩不浓,回味不永。比起北国的秋来,正象是黄酒之与白干,稀饭之与馍馍,鲈鱼之与大蟹,黄犬之与骆驼。

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把寿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子却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他们的草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他领着我们上前去。

800字名家名篇散文(富哲理)

800字名家名篇散文(富有哲理)

憔悴的弦声

叶灵凤

每天,每天,她总从我的楼下走过。

每天,每天,我总在楼上望着她从我的楼下走过。

哑默的黄昏,惨白的街灯,黑的树影中流动着新秋的凉意。

在新秋傍晚动人乡思的凉意中,她的三弦的哀音便像晚来无巢可归的鸟儿一般,在黄昏沉寂的空气里徘徊着。

没有曲谱,也没有歌声伴着,更不是洋洋洒洒的长奏,只是断断续续信手拨来的弦响,然而在这零碎的弦声中,似乎不自已的流露出了无限的哀韵。

灰白的上衣,黑的裤,头发与面部分不清的模糊的一团,曳着街灯从树隙投下长长的一条沉重的黑影,慢慢的在路的转角消灭。似乎不是在走,是在幽灵一般的慢慢的移动。

人影消灭在路角的黑暗中,断续的弦声还在黄昏沉寂的空气里残留着。

遥想在二十年,或许三十年以前,今日街头流落的人儿或许正是一位颠倒众生的丽姝,但是无情的年华,听着生的轮转,毫不吝啬的凋剥了这造物的杰作,逝水东流,弦声或许仍是昔日的弦声,但是拨弦的手决不是昔日的纤手了。

黄昏里,倚在悄静的楼头,从凌乱的弦声中,望着她蠕动的黑影,我禁不住起了昙花易散的怜惜。

每天,每天,她这样的从我的楼下走过。

每天,每天,我这样的望着她从我的楼下走过。

几日的秋雨,游子的楼头更增加了乡思的惆怅。小睡起来,黄昏中望着雨中的街道。灯影依然,只是低湿的空气中不再有她的弦响。

雨晴后的第一晚,几片秋风吹下的落叶还湿粘在斜阶上不曾飞起,街灯次第亮了以后,我寂寞的倚在窗口上,我知道小别几日的弦声,今晚在树荫中一定又可以相逢了。

但是,树荫中的夜色渐渐加浓,街旁的积水反映着天上的秋星,惨白的街灯下,车声沉寂了以后,我始终不曾再见有那一条沉重的黑影移过。

雨晴后的第二晚,弦声的消寂仍是依然。

秋风中的落叶日渐增多,傍晚倚了楼头,当着萧瑟的新寒,我于乡怀之外不禁又添了一重无名的眷念。

这几日的秋风更烈,窗外的两棵树有几处已露出了光脱的秃干。傍晚的街灯下,沙沙的只有缤纷的落叶,她的弦声是从不曾再听见过了。

秋光老了,憔悴的弦声大约也随着这憔悴的秋天一同老去了。我这样喟然叹着。

每天,每天,我仍是这样的倚在我的楼上。

每天,每天,我不再见她从我的楼下走过。

名家名篇摘抄

1.《荷塘月色》(朱自清)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今晚在院子里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日日走过的荷塘,在这满月的月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旳欢笑,已经听不见了;妻在屋里拍着闰儿,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披了大衫,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旳小煤屑路。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wěng)郁郁旳。路旳一旁,是些杨柳,和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光旳晚上,这路上阴森森的,有些怕人。今晚却很好,虽然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我一个人,背着手踱着。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旳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爱冷静;爱群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旳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可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无边的荷香月色好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旳舞女旳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niǎo,nuó)地开着旳,有羞涩地打着朵儿旳;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这时候叶子与花也有一丝的颤动,像闪电般,霎时传过荷塘的那边去了。叶子本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这便宛然有了一道凝碧的波痕。叶子底下是脉脉(mò)的流水,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ē)玲(英语violin小提琴的译音)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而杨柳最多。这些树将一片荷塘重重围住;只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乍看像一团烟雾;但杨柳的丰姿,便在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带远山,只有些大意罢了。树缝里也漏着一两点路灯光,没精打采的,是渴睡人的眼。这时候最热闹的,要数树上的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忽然想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莲是江南的旧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盛;从诗歌里可以约略知道。采莲的是少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莲的人。那是一个热闹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的季节。梁元帝《采莲赋》里说得好:

于是妖童媛(yuàn)女,荡舟心许;鷁(yì)首徐回,兼传羽杯;欋(zhào)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萍开。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步;夏始春余,叶嫩花初,恐沾裳而浅笑,畏倾船而敛裾(jū)。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真是有趣的事,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今晚若有采莲人,这儿的莲花也算得“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前;轻轻地推门进去,什么声息也没有,妻已睡熟好久了。

2.海上的日出 巴金

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周围非常清静,船上只有机器的响声。

天空还是一片浅蓝,颜色很浅。转眼间天边出现了一道红霞,慢慢地在扩大它的范围,加强它的亮光。我知道太阳要从天边升起来了,便不转眼地望着那里。

果然过了一会儿,在那个地方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真红

,却没有亮光。这个太阳好像负着重荷似地一步一步、慢慢地努力上升,到了最后,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红得非常可爱。一刹那间,这个深红的圆东西,忽然发出了夺目的亮光,射得人眼睛发痛,它旁边的云片也突然有了光彩。

有时太阳走进了云堆中,它的光线却从云里射下来,直射到水面上。这时候要分辨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倒也不容易,因为我就只看见一片灿烂的亮光。

有时天边有黑云,而且云片很厚,太阳出来,人眼还看不见。然而太阳在黑云里放射的光芒,透过黑云的重围,替黑云镶了一道发光的金边。后来太阳才慢慢地冲出重围,出现在天空,甚至把黑云也染成了紫色或者红色。这时候发亮的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明亮的了。

这不是很伟大的奇观么?

3.繁星

和朋友梁一起从木下走到了逗子车站。不过八点多钟,但在我却仿佛是深夜了。宽广的马路在黑暗中伸出去,似乎通到了无尽处。前面是高大的黑影,是树林,是山,也许还是疲倦的眼睛里的幻影。天覆盖下来,好像就把我们两个包在星星的网里面。

“好一天的星啊!”我不觉感动地这样说。我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繁星了,而且夜又是这么柔和,这么静寂。我们走了这许久,却只遇见两个行人,连一辆汽车也不曾看见。

这时候正在起劲地谈着悲多汶、谈着尼采、谈着悲剧与音乐、谈着梦与醉的梁也停止了他那滔滔不绝的谈话,仰着头去看天空了。

我们默默地望着繁星,一面轻轻地下着脚步,仿佛两个人都屏了呼吸在倾听星星的私语。

“这时候仿佛就在中国。”我不觉自语似的说了。

“中国哪里会有这样安静的地方?”梁用了异样的语调回答我的话,仿佛我的话引起了他的创痛似的。我知道在中国他留下的痛苦的记忆太多了。对于他也许那远迢迢的地中海畔的法兰西,或者这太平洋上的花之岛国都会有更多的自由空气罢。

我和他在许多观点上都站在反对的地位,见面时也常常抬杠。但是我们依旧是朋友,遇在一起时依旧要谈话。这一次在他的话里我看出了另一种意思,也许和他心里所要表示的完全不同。可是这句话却引起了我的共鸣了。

到今天还大谈恋爱自由似乎有点陈旧了。但是现在还有为情而死的青年,也有人为了爱情不圆满而懊恼终生。甚至在今天的中国还充满了绝情卫道的圣人。梁似乎要冲破这个藩篱,可是结果他被放逐似的逃到这个岛国来了。他也许有一些错误,我可不明白,因为各人有各人的说法。而且他那种恋爱观在我看来就陈旧得可笑,虽然也有人以为这还是很新的。但是他有勇气的事情却是不能否认的。不过这勇气可惜被误用了。

恋爱这种事在今天很可以暂时束之高阁了。即使它和吃饭是一样的重要。但是如今饿死也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我说这种话并不是替卫道的圣人们张目,我以为跟卫道比起来,倒还是讲恋爱好些。但是在中国难道就只有这两条路吗?

说一切存在的东西都合理,不让人来触动它们,这就是卫道;不承认这个的人算是抗道。那么这条路还是很宽广的罢。说宽广也许不是。抗道的路也许是崎岖难行的。但既有路,就会有人走,而且实际上已经有人在走了。

梁为了要呼吸比较自由的空气,到这个樱花的岛国来了。在他的观点上说,他的确得到了那样的东西,在松林中的安静生活里他们夫妇在幸福中沉醉了。我在他那所精致的小屋里亲眼看见了这一切。我若还说他过的是放逐的生活,他一定不承认。他也许有理。

但是我呢?我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我所要求的自由这里不是也没有吗?离开了崎岖的道路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来求暂时的安静,在一些无用的书本里消磨光阴:我这样的生活不就是放逐的生活吗?

普照大地的繁星看见了这一切,明白了这一切。它们是永远不会坠落的。

望着这样的繁星我不觉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月夜

有月亮,天空又很晴朗,虽然十二月的晚风吹到人身上也有冷意了,我吃过晚饭,依旧高兴地穿着高屐子一个人在屋前小小的园子里散步。

山下面的人家都燃着灯,但大半被树木遮住了,只有星点似的光送到我的眼里来。一层薄雾盖着它们,不,不仅罩着这些灯火,并且还罩着山下面静静的街市。

清朗的天空中除了半圆月外,还稀疏地点缀了一些星星。在这房屋的正对面,闪烁着猎户星座的七颗明星;挂在四个角下方的猎户甲星,就是那较大的一颗,只有它在这无云的蓝空里放射着红光。远远地在天际是那一片海,白蒙蒙地在冷月下面发光。

望着这星,望着这海,我不禁想起日光岩日光岩:在福建厦门对岸的鼓浪屿。下的美丽的岛上风光了,我不用“往事”这个带感伤性的字眼。

不止一次,我在日光岩下的岛上看过这七颗永不会坠落的星,看过和这海相似的海。那些时候我都是跟朋友们在一起的。那些朋友的年纪和我的差不多。

就像怀了移山之志的愚公一样,我们这一群年轻人把为人类找幸福的船这个重担子不量力地放在肩上胡乱地忙碌过了。我是最不中用的人,但是生活在那些朋友的中间我也曾过了一些幸福的日子。

龙眼花开的时候,我也曾嗅着迷人的南方的香气;繁星的夜里我也曾坐了划子在海上看星星。我也曾跨过生着龙舌兰的颓垣。我也曾打着火把走过黑暗的窄巷。我也曾踏着长春树的绿影子,捧着大把龙眼剥着吃,走过一些小村镇。我也曾在海滨的旅馆里听着隔房南国女郎弹奏的南方音乐,推开窗户就听见从海边码头上送来的年轻男女的笑声。

这些也许会引起年轻诗人的灵感罢。可是我们当时却怀着兴奋和紧张的心情,或者说起来就想流泪似的感动。山水的美丽在我们的眼前都变得渺小了。我们的眼睛所看见的只是那在新的巨灵前战栗着的旧社会的垂死的状态。

时间是??地驰过去了。我们的努力也跟着时间逝去了。一堆废墟留在我们后面,使得好些人叹息。我们不能不承认失败了。也许还有人会因为这个灰心罢,我不知道。我自己在一阵绝望之际也曾发出过痛苦的叫号。……

如今在这安静的月夜里,望着眼前这陌生的,但又美丽的景物,望着天际的和日光岩下的海面类似的海,望着那七颗随时随地都看见的猎户星,虽然因此想到了以前的一切和现在横在那里的废墟,我也没有一点感伤,反而我又一次在这里听见旧社会的垂死的呻吟了。同时在朦胧的夜雾中,我看见了新的巨灵像背负地球的阿特拉斯阿特拉斯(Atlas):希腊神话中的一个巨人,被罚用头和双手(一说用两肩)支持天空。那样在空中立着。这新的巨灵快要来了罢。他会来完成我们所不能完成的一切。

4.写给秋天(罗兰)

尽管这里是亚热带,但我仍从蓝天白云间读到了你的消息.那蓝天的明净高爽,白云的浅淡悠闲,隐约仍有北方那金风乍起,白露初临的神韵.

一向,我欣仰你的安闲明澈,远胜过春天的浮躁喧腾.自读小学的童年始,我就深爱暑假过后,校园中野草深深的那份宁静.夏的尾声已近,你就在极度成熟蓊郁的林木间,怡然地拥有了万物.由那澄明万里的长空,到穗实累累的秋天,就都在你飘逸的衣襟下安详地找到了归宿.接着,你用那黄菊,红叶,征雁,秋虫,一样一样地,把宇宙染上含蓄淡雅的秋色;于是木叶由绿而黄而萧萧地飘落,芦花飞白,枫林染赤,小室中枕簟生凉,再加上三日五日潇潇秋雨,那就连疏林野草间都是秋声了!

想你一定还记得你伴我度过的那些复杂多变的岁月.那两年,我在那寂寞的村学里,打发凄苦无望的时刻,是你带着哲学家的明悟,来了解慰问我深藏在内心的悲凉.你让我领略到寂寥中的宁静,无望时的安闲;于是那许多唐人诗句,都在你澄明的智慧引导之下,一一打入我稚弱善感的心扉.是你教会了我怎样去利用寂寞的时刻,发掘出生命的潜能,寻找到迷失的自我.

你一定也还记得,我们为你唱"红叶为他遮烦恼,白云为他掩悲哀"的那两年苍凉的日子.情感上的磨折使我们觉察到人生中有多少幻灭,多少残忍,有多少不忍卒说的悲哀!但是,红叶白云终于为我们冲淡了那胶着沉重的烦恼和忧郁;如今时已过,境早迁,记忆中倒真的只残留着当时和我共患难的那个女孩落寂的素脸.是"白云如粉黛,红叶如胭脂",还是"粉黛如白云,胭脂如红叶"!那感伤落寞的心情如今早已消散无存!原来一切的悲哀,如加以诗情和智慧去涂染,将都成为深沉激动的美丽.你曾如此有力地启迪了我们,而在我逐渐沉稳的中年,终于领悟到你真正的豁达与超然!

你接收了春的绚烂和夏的繁荣,你也接收了春的张狂和夏的任性;你接收了生命们从开始萌生稳健成熟这期间的种种苦恼,挣扎,失望,焦虑,怨忿和哀伤,你也容纳了它们的欢乐,得意,胜利,收获和颂赞.

你告诉我: 生命的过程注定是由激越到安详,由绚烂到平淡.一切情绪上的激荡终会过去,一切彩色喧哗终会消隐.如果你爱生命,你该不怕去体尝.因为到了这一天,树高千丈,叶落归根,一切终要回返大地,消溶于那一片渺远深沉的棕土.到了这一天,你将携带着丰收的生命的果粒,牢记着它们的苦涩或甘甜,随着那飘坠的落叶消隐,沉埋在秋的泥土中,去安享生命最后的胜利,去吟唱生命真实的凯歌!

生命不是虚空,它是如厚重的大地一般的真实而具体.因此,它应在执著的时候执著,沉迷的时候沉迷,清醒的时候清醒.

如今,在这亚热带的蓝天白云间,我仍然读到你智慧的低语。我不但以爱和礼赞的心情来记住生命中的欢乐,也同样以爱和礼赞的心情去纪念那几年----生命中难得出现的刻骨的悲酸与伤痛!

而今后,我更要以较为平淡的心情去了解,了解那属于你的冷然的清醒、超然的豁达、不变的安闲和永恒的宁静!

5.夜月

心灵,在月夜更易独语,在大自然的怀抱,会感触良深。瓢泊日久,往往生出许多孤独之感,时时有对远方深深的向往与思念。于是,在朦胧月夜静静地漫步,任思绪在无垠的旷野中狂奔,让孤寂的心灵得到片刻的涤荡与净化,这已成了一种日常的习惯。月夜中独走,少了些都市的喧嚣与尘世的浮燥,心灵有静寂的独美。仰望月空,如水的月辉轻洒,晚风掠过悄静的河边小路,请清风捎去了远方的思念与问候。此刻,不经意间便想起北空下伫栏远眺的另一个人儿,这月夜中容易追忆的悠悠往事,心中生出缕缕时光的痛,相思的甜。此情可待成追忆,这迷人月夜里,弥漫着让人甜蜜而痛苦的思。情怀悠悠,月洒西楼,今夜有梦,梦随这绵绵轻拂的春夜清风,寄托给高挂夜空的半轮新月,在这凉风习习的夏夜里,固守着那份真情,缅怀着许多过往,然后静静地、默默地把自己迷醉。

静静的,是这围深院,圆圆的,是那轮中春月,冷冷的,是我孤寂的心。当人们倾巢涌到野外赏月,空中流云飘散,城市霓虹溢彩的时候,站在高楼的顶上,惟有我心中那个玫瑰色的梦,如同半空中的朗月,轻轻地荡漾起淡淡的温柔……

“为什么最真的心,碰不到最好的人……”一如过去无数个满月的清辉里,我心中默默的唱起这首歌,这时冷冷的月华包裹着我,谁家高楼传来的袅袅琴声,正好与我心中这支低哑的歌形成鲜明的对比!仰头问那轮古老的月,万古嫦娥依旧寂寞地怀抱玉兔顾盼人间,吴刚的桂花酒却已经没有了芬芳。有吗?我心中那个人?

然而,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玻璃,梦中的风花雪月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急匆匆地去追寻,从现实的这一头搜索到梦境的那一头,从人头攒动的街市到空旷静寂的原野,没有遇见那个人!我期盼的目光没有人关注,我被绊倒的羸弱的身躯没有人扶起,我疲累的心流浪到天涯,脚却被捆绑在日复一日的谋生场中!在这个无奈的世界里,我双眸盈泪,让泪刷新刻骨的记忆,相思着梦里的幸福,一个人寂寥复彷徨地行走在寂寥又彷徨的雨巷中。我的那个放不下的梦呢?需要多少黄金岁月,才可以走到天之际海之涯,走出惨淡的今生。我茫然四顾,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能走,日出,从这个不够真实的家门出发,日落,又从一个令人厌倦的怪圈里走回原地!带着饱含最深切盼望的眸子连同无法宣泄的灵魂,在喧嚣迷离的尘世里,我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又是一个坚强的大丈夫,悄悄地疼爱自己,静静地等待梦境的降临。

院子里的草地露珠已经闪亮,彩色喷泉冷冷暖暖地在眼前变换色彩,头顶上空四射的霓虹灯令月华暗然失色——是啊,人间的灯已经足够美焕美伦,人们还贪享天上那一轮遥远的月影!或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的?我不能指责别人对美好事物的贪恋,就像别人不能理解我对平凡生活最真挚的向往一样。

静静的,是这围深院,圆圆的,是别人的月,冷冷的,是我的心。今晚,在朗月下,在我那玫瑰色的梦里,你看见的只是两个身影,一个是是孤寂,一个是落寞……

夜月下,常无由地感叹人生。记得在那本书上看过这么一句话:“人生如果尝过一回痛哭淋漓的风景,写过一篇杜鹃啼血的文章,与一个赏心悦目的人错肩,也就够了。”是的,若是总因偏执而排斥,在烂漫年华时不曾有令你相信的爱情,便不能在漫长的岁月里真正得到感动。人与人之间,同步红尘,隔了千重山万重水,有幸共度,自应去珍惜分分秒秒,享受那份邂逅瞬间交会璀璨的美丽。虽然有的象猝然相遇一样猝然遗忘,有的象不谢的心花一直开在时光里,一如这月落乌啼的演变,这人生,记取,忘却,才觉从从容容。

我想,爱也大致如此吧。两个碰撞的灵魂不自觉地吸引和靠近,就能感受对方带来的心灵慰藉和肉体欢愉,只是切莫让爱在过程之后留下刻骨镂心的长恨。爱的玫瑰应有土壤,应有根须,应洁净地开放。爱的月光只能朗照一人,若普天同辉,终究是镜花水月而从此殊途不归。

夜,云破月,花弄影,回到蜗居,听一曲行云流水般的《月光奏鸣曲》,心境多了一份舒缓的优雅。每个人都有自己心爱的天籁铭记于心,不是因为优美的旋律和绝妙的歌词,而是因为那乐曲,诉说了自己的故事,代表着自己的心境,也和合了自然的共鸣。乐声回旋小屋,直抵心灵,我把月夜的美好斟入一饮独泓,回味着月夜下曾经彼此的翩迁与缠绵。

月儿掩入云层,叶在微风中絮语。沐着月华,听着乐声,一处凡尘,两地相思。相聚似有千年之遥,只有这些美好的或是晦涩的情节,在光阴里流转,消散。夜月掩心,情怀悠悠,踏月而来,随风而去,疏疏数笔,任这露台的清风,这山旁的弯月,涤荡我蒙有尘埃的心灵。

名家名篇 名家名篇摘抄

名家名篇

雪 鲁迅

暖国的雨,向来没有变过冰冷的坚硬的灿烂的雪花。博识的人们觉得他单调,他自己也以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蜡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蝴蝶确乎没有;蜜蜂是否来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我可记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见冬花开在雪野中,有许多蜜蜂们忙碌地飞着,也听得他们嗡嗡地闹着。

孩子们呵着冻得通红,像紫芽姜一般的小手,七八个一齐来塑雪罗汉。因为不成功,谁的父亲也来帮忙了。罗汉就塑得比孩子们高得多,虽然不过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终于分不清是壶卢还是罗汉;然而很洁白,很明艳,以自身的滋润相粘结,整个地闪闪地生光。孩子们用龙眼核给他做眼珠,又从谁的母亲的脂粉奁中偷得胭脂来涂在嘴唇上。这回确是一个大阿罗汉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红地坐在雪地里。

第二天还有几个孩子来访问他;对了他拍手,点头,嘻笑。但他终于独自坐着了。晴天又来消释他的皮肤,寒夜又使他结一层冰,化作不适明的水晶模样;边续的晴天又使他成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尽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撤在屋上,地上,枯草上,就是这样。屋上的雪是阜已就有悄化了的,因为屋里居人的火的温热。别的,在晴天之下,旋风忽来,便蓬勃地奋飞,在日光中灿灿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雾,旋转而且升腾,弥漫太空;使太空旋转而且升腾地闪烁。

在无边的旷野上,在凛冽的天宇下,闪闪地旋转升腾着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那是孤独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八日。

春 朱自请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长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迷藏。风轻悄悄的,草绵软软的。

桃树、杏树、梨树,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开满了花赶趟儿。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花里带着甜味,闭了眼,树上仿佛已经满是桃儿、杏儿、梨儿!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闹着,大小的蝴蝶飞来飞去。野花遍地是:杂样儿,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散在草丛里,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吹面不寒杨柳风”,不错的,像母亲的手抚摸着你。风里带来些新翻的泥土的气息,混着青草味,还有各种花的香,都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酝酿。鸟儿将窠巢安在繁花嫩叶当中,高兴起来了,呼朋引伴地卖弄清脆的喉咙,唱出宛转的曲子,与轻风流水应和着。牛背上牧童的短笛,这时候也成天在嘹亮地响。

雨是最寻常的,一下就是三两天。可别恼,看,像牛毛,像花针,像细丝,密密地斜织着,人家屋顶上全笼着一层薄烟。树叶子却绿得发亮,小草也青得逼你的眼。傍晚时候,上灯了,一点点黄晕的光,烘托出一片安静而和平的夜。乡下去,小路上,石桥边,撑起伞慢慢走着的人;还有地里工作的农夫,披着蓑,戴着笠的。他们的草屋,稀稀疏疏的在雨里静默着。

天上风筝渐渐多了,地上孩子也多了。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舒活舒活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各做各的一份事去。“一年之计在于春”;刚起头儿,有的是工夫,有的是希望。

春天像刚落地的娃娃,从头到脚都是新的,它生长着。

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

春天像健壮的青年,有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脚,他领着我们上前去。

我的母亲 胡适

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她看我清醒了,便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有时侯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她说:“你总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聘书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来,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生来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爱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人静时,关了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肉,无论息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叫别人听的。

有一个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这时侯我母亲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来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说:“穿上吧,凉了。”我随口回答:“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刚说了这句话,一抬头,看见母样从家里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晚上人静后,她罚我跪下,重重的责罚了一顿。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的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庆去睡。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我母样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侯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我家五叔是个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请某人帮忙,大概总有什么好处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杂里,她气得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问他给了某人什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零二、三个月)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扑克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人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白杨礼赞 茅盾

白杨树实在不是平凡的,我赞美白杨树!

当汽车在望不到边际的高原上奔驰,扑入你的视野的,是黄绿错综的一条大毯子;黄的,那是土,未开垦的处女土,几百万年前由伟大的自然力所堆积成功的黄土高原的外壳;绿的呢,是人类劳力战胜自然的成果,是麦田,和风吹送,翻起了一轮一轮的绿波——这时你会真心佩服昔人所造的两个字“麦浪”,若不是妙手偶得,便确是经过锤炼的语言的精华。黄与绿主宰着,无边无垠,坦荡如砥,这时如果不是宛若并肩的远山的连峰提醒了你(这些山峰凭你的肉眼来判断,就知道是在你脚底下的),你会忘记了汽车是在高原上行驶,这时你涌起来的感想也许是“雄壮”,也许是“伟大”,诸如此类的形容词,然而同时你的眼睛也许觉得有点倦怠,你对当前的“雄壮”或“伟大”闭了眼,,而另一种味儿在你心头潜滋暗长了—— “单调”!可不是,单调,有一点儿罢?

然而刹那间,要是你猛抬眼看见了前面远远地有一排,——不,或者甚至只是三五株,一二株,傲然地耸立,象哨兵似的树木的话,那你的恹恹欲睡的情绪又将如何?我那时是惊奇地叫了一声的!

那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实在不是平凡的一种树!

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干呢,通常是丈把高,象是加以人工似的,一丈以内,绝无旁枝;它所有的丫枝呢,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也象是加以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无横斜逸出;它的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它的皮,光滑而有银色的晕圈,微微泛出淡青色。这是虽在北方的风雪的压迫下却保持着倔强挺立的一种树!哪怕只有碗来粗细罢,它却努力向上发展,高到丈许,二丈,参天耸立,不折不挠,对抗着西北风。

这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决不是平凡的树!

它没有婆娑的姿态,没有屈曲盘旋的虬枝,也许你要说它不美丽,——如果美是专指“婆娑”或“横斜逸出”之类而言,那么白杨树算不得树中的好女子;但是它却是伟岸,正直,朴质,严肃,也不缺乏温和,更不用提它的坚强不屈与挺拔,它是树中的伟丈夫!当你在积雪初融的高原上走过,看见平坦的大地上傲然挺立这么一株或一排白杨树,难道你觉得树只是树,难道你就不想到它的朴质,严肃,坚强不屈,至少也象征了北方的农民;难道你竟一点也不联想到,在敌后的广大土地上,到处有坚强不屈,就像这白杨树一样傲然挺立的守卫他们家乡的哨兵!难道你又不更远一点想到这样枝枝叶叶靠紧团结,力求上进的白杨树,宛然象征了今天在华北平原纵横决荡用血写出新中国历史的那种精神和意志。

白杨不是平凡的树。它在西北极普遍,不被人重视,就跟北方农民相似;它有极强的生命力,磨折不了,压迫不倒,也跟北方的农民相似。我赞美白杨树,就因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农民,尤其象征了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坚强,以及力求上进的精神。

让那些看不起民众,贱视民众,顽固的倒退的人们去赞美那贵族化的楠木(那也是直干秀颀的),去鄙视这极常见,极易生长的白杨罢,但是我要高声赞美白杨树!

起点之美 刘心武

到现场观看赛跑,多数人总愿选择离终点最近的位置,我却偏爱在起跑线附近观看。运动员在起点上的美往往被人忽略。其实,当运动员们在起点脱下外面的罩衣,露出紧凑而富有弹性的筋肉,先略事活动臂膊腿脚腰肢,再渐渐弹跳着、抖擞着,准备进入比赛,那神情,那体态,那气氛,就已非常之优雅;等到运动员们在起跑线上找准自己的道位,在裁判员一声威严而悠长的“预备——”声中,各自凝聚起他们灵魂的注意力拼搏进取,并透过他们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筋腱显现出他们肉体所蕴藏的爆发力弹射力承受力,那他们简直就是一列力与美的活雕像。家里有了录相机后,我常把这样的场面录下来,并用慢放、定格的方法细细品味起点之美。我看清了在比赛现场往往看不清楚的运动员们的面部表情。那起点上的表情实在是人类最美好的表情之一。倘若说恋人的表情是人类延续不灭的象征,那么,起点上的表情便是人类进取突破的希望。

人生的终极点只有一个,然而起点却有许多。运动场上的起点是明显的,生活中的起点往往较为隐蔽。一个想向文坛进军的青年在深夜灯下铺开了稿纸,用手中笔郑重地写下了第一行字;一个刚到单位报到的大学毕业生,头一回走进办公室,他尽量大大方方地望着大家,大家都好奇而友善地望着他;一个才把趸来的川橘铺排在货位上的个体户,用戴着厚厚的棉手套的双手捂捂冻得发红的耳朵,嗡声嗡气地发出他的头一声吆喝:“大橘子保甜咧——”;一位才任命的局长,不大习惯地坐在来接他开会的轿车里,想同司机说句亲热的话却不知该拣哪一句说;一个非常走红的大明星,倚在沙发上读别人新送来的剧本,刚刚开始觉得里头的那个女主角有点嚼头;一个明天要应考的中学生,把捧着的课本贴在胸前,在忍痛关闭了的电视机前点着下巴背诵单词……

“预备——”生命之神在行使裁判员的职责,向人们发出悠长的指令。

凡凝神谛听他的指令并尽全力准备投入的人,都是美的。

尽管在终点处会出现绝不平衡的场面,文学青年的稿子也许会被退回;走向生活的大学生也许会碰到许多的钉子;卖橘子的个体户这一回也许不能大赚;新上任的局长也许不久便调离;大明星的下一部戏也许会砸锅;中学生第二天应考时也许会失常;谁也保不齐在那等待着我们的终点上不会落伍、失败甚至被淘汰掉。

然而,对于人生来说,终点固然诱人,起点更弥足珍贵。一时的终点上的失美,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可怕的是寻找不到新的起跑线,失去了在“预备”声中大大振作起来的力与美。

终点之美,属于优胜者。起点之美,属于每一个人。而自觉地进入起点并调动起自己的美来,也便是人生中的一种优胜.

写景的名家名篇

海上日出

巴金

为了看日出,我常常早起。那时天还没有大亮,周围很静,只听见船里机器的声音。

天空还是一片浅蓝,很浅很浅的。转眼间,天水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红霞。红霞的范围慢慢扩大,越来越亮。我知道太阳就要从天边升起来了,便目不转睛地望着那里。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里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红得很,却没有亮光。太阳像负着什么重担似的,慢慢地,一纵一纵地,使劲儿向上升。到了最后,它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真红得可爱。一刹那间,这深红的圆东西发出夺目的亮光,射得人眼睛发痛。它旁边的云也突然有了光彩。

有时候太阳躲进云里。阳光透过云缝直射到水面上,很难分辨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只看见一片灿烂的亮光。

有时候天边有黑云,云还很厚。太阳升起来,人看不见它。它的光芒给黑云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后来,太阳慢慢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一片片云染成了紫色或者红色。这时候,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

这不是伟大的奇观么?

名家名篇、名家名篇,就介绍到这里啦!感谢大家的阅读!希望能够对大家有所帮助!

热门推荐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