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理散文·省长也上厕所吗？

“省长也上厕所吗？”那年，我刚参加工作，几个大学同学在省政府的大礼堂看电影，上厕所时突然有个同学问起引发大家哄堂大笑，笑什么呢？其实到现在我也说不太清。

刘邦通过武装反政府暴力建立了汉朝政权，这种行为无论哪个朝代都是非法的，汉朝的大大们也不踏实，直到董仲舒胡诌什么“君权神授”给暴力夺权行为戴上了合法的帽子，也开了国君被神化的恶例。太史公司马迁也不能免俗，在《史记》中写刘邦总有些神化的笔墨。《一千零一夜》是阿拉伯的民间故事集，故事中的哈里发（国君）装扮成普通人，独自一人向渔夫讨水喝，甘受渔夫训斥，甚至当渔夫的徒弟和渔夫一起打鱼。一个老实巴交、衣食不足的鞋匠也可以娶公主，还继承了哈里发的位子……故事中能看到哈里发很多凡人的一面，在古代的阿拉伯世界国君是人而不是神。现在我们认为国家元首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做这份工作的人去世了与普通老百姓没有多大关系，因此朝鲜的金大大去世了，我们嘲笑朝鲜人哭得一塌糊涂。其实毛大大去世我们也哭得撕心裂肺，那时我们认为国家元首是大家的主心骨，一旦坍塌大家当然会诚惶诚恐地哭，所以无论是朝鲜人哭金大大还是中国人哭毛大大，其实都是发自肺腑的。对领导人搞个人崇拜，曾经遭到我们官媒的猛烈抨击，所以当朝鲜人还哭金大大时，我们就开始嘲笑了。当领导人的一言一行都成为报道，都要被热议，拍手叫好时，其实大家的内心深处对领导人依旧是满满的膜拜。

周作人先生有篇文章指出焚书坑儒的本质是钳制思想。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把儒家当国教，这场运动是名副其实的“焚书坑儒”，比秦始皇“焚书坑儒”对中国文化思想的破坏恶劣千百倍。从此断送了中国文化发展的龙脉，梁任公感叹汉以后的文化全要不得，胡适先生编撰《中国哲学史》先秦诸子百家以后的都没得写了。我们曾有过百家争鸣的文化繁荣，为何只尊儒术呢？梁任公考据了原因，原来儒家的顺从思想最适合驯化民众，早在战国时魏文候就以一国之力推崇儒家，我们给秦始皇背了“焚书坑儒”的黑锅，其实始皇帝是喜欢儒家的，对后世儒家成为国教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儒家倡导忠孝俤，核心是听话和顺从，弟弟听哥哥的，儿子听爸爸，最终全国人民都要听皇上一人的，于是皇上渐渐被神化了，不再是活生生的人。

钱穆先生在《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中讲述了中国政治的进化史，论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总理）如何逐渐失去了和皇上平起平坐的坐位，沦落到和群臣一起罚站，最终成为皇上奴才的过程，这也是中国人丧失独立人格成为皇权奴仆渐变的历程。沈从文先生已经是民国时代的人了，在他的笔下官府抓了一堆人，不分青红皂白，不经任何审判，全部就地杀死了。就是杀一只鸡、一只鸭都要给洗个干干净净的“热水澡”，是炖还是红烧都要盘算一下，而官府杀人推到一边就杀掉了，也没有人来收拾，任由野狗享用。在官府眼里这些民众哪里是人，连一只鸡鸭都不如。这帮顺民在被杀的时候只是哭诉牛还没有牵回家，没有人怀疑是不是应当要杀。沈先生文中还有更匪夷所思的，一个过路人责问为何老父亲在劳作，儿子却在睡大觉，父亲说儿子给毒蛇咬死了，没有悲伤依旧自顾自做着农活，只是要过路人捎信给家里少带一份饭来，母亲和妻子听到死讯也没有悲痛，只是少做一份饭。民众在官府眼里不是人，似乎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人，

希腊神话中的众神只是具有超凡的力量，其喜怒哀乐与平常人一样，在我们奴性的文化传统中国君成为了神，在民众的心中比希腊神话的众神还高高在上不可仰视，于是把领导顺带也给神秘化了，“省长也上厕所吗”也成为公众的疑问。文明进化了，我们现在提倡独立的人格，期待我们的元首也能恢复为平常人形象。

作者：王瑜

2015年1月作于北京